小贺红豆子

又菜又爱写,姨圈父母爱情爱好者,冷圈常驻…

【帝妃】落花(下)

温馨提示:

本文单看也OK,有那么一点点小虐,就不留着过年了

但,下一篇保证超甜!(已经在路上了!)





“蓉儿,前头可是静贵妃的芷萝宫?”


宫中少有这样的清幽之地,还隐约可闻见阵阵清新药香,我虽不识路,倒也能猜出一二。


“是。娘娘入宫已有月余,尚未单独拜见过贵妃娘娘,此番可要前去给贵妃请安?”


我对这位素来低调的静贵妃十分好奇,今日正好路过,自然应好。


“蓉儿,我听说,这位静贵妃从前十分得宠?”


“是,但自赤焰之案平反后,静贵妃好像便失了宠。虽说后来好似与陛下和好了,但二人感情却大不如前。听说陛下去贵妃宫中探望,多半都是气呼呼的出来,二人经常吵架。”


我想了想,倒觉得蓉儿的话很不对劲。如若陛下与静贵妃当真感情不好,陛下为何明知可能不欢而散,却还要总往贵妃宫中跑,这岂不是自讨没趣吗?


这静贵妃又是何等妙人,能让陛下待她如此特殊?


念及此,我不禁步履都加快了几分。


到了那儿,先不提贵妃娘娘,单是芷萝宫的铺陈便让我十分讶异。


虽然是贵妃寝殿,芷萝宫却远不比其它宫室华丽,说的好听些是典雅庄重,可更直接些,却实在是过于素净了。


我去时静贵妃正在看书,她的衣着也是素雅的,却衬极了她这个人儿,殿内焚着淡淡的檀香,倒真叫人有温和从容岁月静好之感,走近了她,连心都静下来不少。


贵妃娘娘待人和善,让我不要拘礼,不恍多时我们便以姐妹相称。


只是依我瞧着,静贵妃的气度当真不像个宠妃,从神情到谈吐总是淡淡的,犹如细雨微风拂面。若说温柔,却也清冷。难称绝色,却自让人倾心。


陛下把这样一位女子放在心尖尖上,我是当真服气的。


“这芷萝宫中真是好生热闹啊。”


陛下毫无征兆驾临之时,我心中一惊,默默腹诽好生不巧,但静贵妃却像是习惯了一般,从容地领我起身接驾。


我与静贵妃同时行礼,陛下自然先扶起了她,眼中是很明显的爱抚。


那种眼神,像极了我爹看向我娘的眼神。


“陛下来了怎么又不派人通传一声,臣妾正与婉妹妹说着话呢。”


静贵妃随着梁帝一同坐下,我自然也跟着落了座。


我看得出,梁帝的心思都在静贵妃身上,眼神都不曾离开她身上片刻。


“朕记得你平日里与惠妃最交好,怎的今日又和婉嫔相谈甚欢?”


静贵妃笑吟吟地望了我一眼,“是啊,臣妾与婉妹妹聊的很是投机,颇有缘分呢。”


跟着静贵妃的目光,梁帝这才多打量了我几眼,但还是只同她讲话,好像被勾起了兴致似的,“是吗?那你们都聊了些什么啊,说来让朕也乐呵乐呵。”


“没什么,无非是些女人家的话题,刺绣啊,梳妆打扮之类的,陛下听着肯定无趣。”静贵妃行云流水地为梁帝沏了杯茶,“陛下请用。”


梁帝接过茶时,好像还悄悄摸了把静贵妃的手,笑意愈浓,“朕还是最喜欢你的手艺。”


静贵妃也只是清浅一笑。


原来,静贵妃待陛下与常人也无什么不同,没有拘谨刻意恭敬,更没有谄媚的讨好,还是那副自然的淡淡的模样。


陛下与静贵妃的相处模式,倒更像是寻常夫妻。


我不想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,便寻了个由头先走,梁帝自然乐见其成,倒是静贵妃,她还真诚地邀我常来坐坐,我都笑着应下了。


我原是个不受宠的,也没这方面心思,知道柔嫔的下场后,便更害怕这吃人的地方了。


我既深感深宫寂寞,不知这位被陛下放在心尖尖上的贵妃娘娘,又可曾觉得孤独呢?


“蓉儿,你觉得贵妃娘娘是个怎样的人?”


见蓉儿欲言又止,我给她吃了颗定心丸,“现在只有你我主仆二人,你放心大胆的说便是。”


蓉儿想了半天,很难用言语形容似的,“奴婢觉得,贵妃娘娘很和善很温柔,待人很好,一点没有架子,但又好像清清冷冷的。哎,奴婢也说不上来,就是觉得贵妃娘娘心中一定很静,凡事都看得很淡。”


我点了点头,蓉儿的看法与我很像。


只是我更疑惑,到底经历了什么,才能让一个人如此心淡?


“那你又怎么看她和陛下呢?”


“嗯……”蓉儿更犹豫了,谨慎打量了一圈四周,“奴婢觉得,贵妃娘娘与陛下的感情应该很好才是。贵妃待陛下奴婢倒看不出什么特别的,但陛下对贵妃定不止是单纯的宠,更像是……”


我接上她的话,“丈夫对妻子?”


她似小鸡啄米般点着头。


如此一来,我愈发好奇静贵妃与陛下之间的故事了。






静贵妃邀我常去芷萝宫,绝非客套话,数日之后,她果真又遣了宫人来请我。她还时不时地给我送东西,多是她亲手做的糕点,甚至于一些极其精巧华丽的首饰锦缎,想来都是陛下从前赏赐的,她好像从不在乎。


我在宫中本就闲着,自那日柔嫔冲撞贵妃的事情发生,陛下再很少去旁人宫里,故而我也愿主动往芷萝宫里跑。只是但凡看到陛下驾临,我绝不多留。


但纵然见得不多,我也看得出,陛下很喜欢贵妃娘娘,是丈夫对妻子的那种喜欢。


而就这样一来二去的,我也知道了贵妃娘娘从前的许多事。


原来,她从前也并非是个文静性子,虽然是个平凡的小医女,却胸怀慈悲之心,也会有侠胆义气。


她梦想游历世间奇山异水,悬壶济世救天下苍生,一心所求不过“身似白云常自在,意如流水任东西”。


后来遇见了意中人,她的夙愿中又多了分缠绵悱恻的儿女情长。


最后入了宫,她唯求明哲保身,寂寂无闻了此残生。


可惜,贵妃娘娘所愿皆未能如愿。直到赤焰一案平冤昭雪,才算勉强弥补了她大半生的遗憾。


可是,当真弥补的了吗?


她在宫中默默流逝的数十载光阴,从不曾未自己而活。


她自己的愿,一个也没能成。


很奇怪,静贵妃说了这么多自己的事,却不常与我提起陛下。


起先我不懂,后来我渐渐明白了,过去的沉重她愿予我说,大概是想放下了,话中少谈起陛下,约莫也是一直念着的缘故。


贵妃娘娘原也是个可怜人,现在的她虽得陛下深爱,可却也不快乐。


她是寂寞的。


我心疼她,却也只能感慨,这样一个久居深宫数十载的女子,竟也有如此波澜壮阔的前半生。


而这漫长岁月的隐忍蛰伏,她却只能讲予我听,轻描淡写一般,像在说别人的故事,终也是归为一声幽幽叹息,释然一笑。


很久,我才敢问她陛下的事。


“贵妃姐姐,你喜欢陛下吗?”


她并不意外我会这么问,看着我淡淡一笑,反而问向我,“我入宫时,和你是一般年岁。你说,有那样一个英俊神武的男子出现在你面前,手中还掌握着无上权力,在你眼中,他是那样遥不可及的一个人,可他却对你说,他心悦你,你不会有一点点心动吗?”


不会吗?


她当然心动过,也许如今也偶尔会有当年的感觉。可在这后宫之中,人人都是花团锦簇的热闹,唯独贵妃娘娘是让人清醒的冰雪。这个问题于她而言,或许早就不重要了。


可惜我偏不死心,不懈追问道,“那现在呢?”


她的回答果然在我意料之中,“现在,我只要尽好我贵妃的本分,好好侍奉陛下,这就够了。”


我到底年轻,一不问二不休,“可我看得出,陛下很喜欢姐姐。”


“我知道。”她看向庭外的楠树,目光悠远,“可婉儿,你要知道,这世上的事,本没有喜欢不喜欢这么简单。”


所以,贵妃娘娘,她也是喜欢的,对吧?


那一日,我终于明白,静贵妃的“静”,不是安静的静,而是静水流深的静。






说起来,陛下得知我与静贵妃私交甚密后,也曾召见过我一回,不是为了我,是为了她。


我清晰记得那日陛下与我的谈话,因为实在不多,陛下从我这儿套不出什么话来。


“朕叫你来,是想问问你,静贵妃都对你说过什么啊?”


他可真是开门见山,一句话都不和我客套。


“回陛下的话,多数只是寻常闲聊,但偶尔,贵妃娘娘会和我提起一些从前的事。”


他听见我最后一句,果然变了脸色,也没了刚才的和善,“她是怎么说的?”


我知道陛下敏感爱猜忌,肯定不愿多听赤焰军的事,我只捡了贵妃娘娘还是医女时的那些故事告诉他。


我想让他知道,她曾经的灿烂,她的寂寞。


“贵妃娘娘说,她那时最大的心愿便是,身似白云常自在,意如流水任东西。但现在,她能做到心中宁静自在,亦是很好。”


这话原是贵妃娘娘骗我,因为她做不到,如今,我也拿它骗了陛下。


纵然陛下不能全信我,脸上也多有动容之意。


我趁热打铁,眸间点缀着真诚的泪光,“陛下,其实在贵妃娘娘身边这么久,嫔妾看得出,贵妃娘娘心里是有陛下的。”


帝王多疑,他要的可不就是这样的肯定么?


“当局者迷,旁观者清。陛下,恕嫔妾斗胆直言,若陛下能对贵妃娘娘少些过问,或许您二人之间的隔阂也能少些。陛下,贵妃娘娘值得。”


我看得出,他们都想和对方好好的,只是或多或少,都迈不过心里那道坎儿。


而梁帝心中最大的芥蒂即是,他怕静贵妃芥蒂。


他深深看了我一眼,“这些话,可是静贵妃说给你的?”


“自然不是,是嫔妾自己看出来的。”我终于明白了静贵妃的无奈,语气难免刚硬了起来。


“贵妃娘娘并不知道陛下会召见嫔妾,在嫔妾面前也从未指摘过陛下半点不是,陛下对贵妃娘娘大可放心。”


若梁帝还要再问,我定然会失去耐心。


所幸,或许是我这句“当局者迷,旁观者清”起了效用,梁帝好像听进去了。


至少,我以为的暴风雨并未如期而至。


他只是严厉叮嘱我,“今日之事,不要对静贵妃提起。”


这是不可能的,我当然要和她说。


听罢,她摸了摸我的头,神色柔柔,“知道了。婉儿,你是个好孩子。”


也许从那时,她对他也多了点期盼。


很久以后,终于,当我看见那对被豢养的金丝雀夺笼而出,挥舞着自由的羽翼,肆意在楠树上空盘旋,我才知道,原来,他终究不懂她。






后来,静贵妃养猫了。


不是什么名贵品种,听她说,是在宫里捡的小野猫,带回来时奄奄一息,她心软可怜它,便留下了。


贵妃娘娘倒把这只小猫养的极好,毛色油亮雪白,圆乎乎的,全然不复最初那副骨瘦嶙峋惨兮兮的样子。


这猫的名字是我给取的,叫雪团。


贵妃娘娘喜欢看着雪团上蹿下跳的,可纵然雪团再闹腾,最后也是要乖乖躺回她怀里撒娇。


雪团的到来,似这平静湖面中偶然落下了一颗石子,泛起层层涟漪。


静贵妃好像也没那么静了,整个人儿都生动鲜活了许多,至少她把对雪团的担心都写在了脸上。和雪团在一起时,她眸间的笑意好像都真切纯粹了几分。


我还记得有一次,贵妃娘娘找雪团找了很久,最后才知道,是陛下把雪团扣下了,他故意想让贵妃娘娘主动到他那儿去。


他是吃雪团的醋了。


希望雪团能抚慰贵妃娘娘这深宫如雪般的寂寞吧。


无奈,韶华易逝,好景不长。


雪团死于一个大雪纷飞的冬日。


它误食了宫中四处投放的耗子药。


贵妃娘娘伤心了好久,却没有怪罪任何人,甚至陛下为了她雷霆大怒,她还请求不要责罚那些无辜的宫人。


我静静地看着她在那个雪夜埋葬了雪团,埋在庭外那棵高大的楠树下。


她着一袭月白的衣裳,就快要融进这无边的雪色之中了。霁月流光,她是第三种绝色。


若雪团也能化作这漫天飞舞的雪花,就带着静贵妃的哀思,一道飞往天尽头罢。


许是那个雪夜寒气入体,又加上贵妃娘娘哀伤过度,她第二日便发了热,感了伤寒。


这病很是要紧,一不小心是要夺了人性命去的,陛下关怀备至自不用提,见贵妃娘娘久了不见好,更是心急如焚,太医院一天便要被问斩七八遍。


陛下还赏了静贵妃一对金丝雀,说是给她解闷玩儿,看着它们叽叽喳喳热热闹闹的,心情也许能好些。


静贵妃转手便把鸟儿都放了。


我亲眼瞧见的,底下的宫人在她身边围作一圈,都劝她,“贵妃娘娘,万万不可啊。这对金丝雀是陛下赏赐之物,极其稀有名贵,娘娘您这么做,岂不是要违背圣意?陛下若是知道了,是要怪罪的。”


她眸间凉薄之色愈浓,拉开鸟笼的动作更为果决,“这芷萝宫单困住本宫一个,还不够吗?”


她看着肆意飞向天边的金丝雀,恨不得住进鸟儿的眼睛,问候过路的风,住进流经的云。


陛下当然不会怪罪她。


唉,但陛下如何就不能懂她的心思。


贵妃娘娘大病的这些日子里,唯有她本人最心宽,反复安慰我说,她是医女出生,她的病她心里有数,一切都会好的。


我不知道该不该信她,贵妃娘娘从未骗过我,我只能祈祷,一切都会好的。


最是人间留不住,朱颜辞镜花辞树。


终于,静贵妃也随着一场花落,去了。


医者难自医,贵妃娘娘医术那样高明,却医不好自己这小小的伤寒。


她曾经愿为陛下翻遍医书寻觅治病良方,却不肯医自己。


是,她是不愿。


其实,说放下,她心里从不曾真正放下。


她知道,我也知道。


我猜,或许陛下也知道。


不过,他们都在自欺欺人。


静贵妃最后一个见的人,是我。


她本就清瘦,缠绵病榻许久,更是清减了不少,曾经那样纤细白净的玉手,此刻却如枯槁般,只剩作皮包骨了。


我的眼泪似断了线的珍珠般不断往下落。


她轻柔地抚摸着我的头发,拭去我的泪水,就像儿时我娘一样。


她的眼神如何还能清澈如秋水,温暖如春风,她如何还能笑着宽慰我,“不要哭,一切都会好的。”


她从前说她心里有数,是她早便知道自己命不久矣。


她说一切都会好的,这其中却并不包括她的身子。


她的声音已然气若游丝,却依旧沉静平和,“其实,我很久以前,便该随着故人们一道走的。但我不甘心赤焰军十万冤魂,我还有景琰要抚养长大,我苟活于世,愧对于林家上上下下所有人。”


“你知道,我平生最大的心愿已经了了。若说最大的遗憾,也许便是陛下吧。我这一辈子问心无愧,但唯独对不起他。我很想与他好好的,但我骗了他,我做不到。”


“这世上很多事,发生了便是发生了,更何况,这些事曾经一直让我魂牵梦绕,夜不能寐,这么多年来我是何等煎熬。过去再久,我都无法全身而退,花落不沾衣。”


默了许久,她似忽而间来了力气,握住我的手紧了紧。


她不知想到什么,眸光渐而亮了起来,眼神充满向往,恍若生命中一下有了色彩。


可我看到的,更多的,却是花儿开到荼靡后破碎的美。


她细细地说来,我静静地听。


她说,“若有来世,我还想做个平凡的小医女,八方游历,悬壶济世。”


她说,“婉儿,若有来世,你做我的女儿好不好,我最喜欢女儿了。”


她说,“婉儿,你帮我告诉陛下,若有来世,我们一定会好好的。”


她说的那样认真,把所有祈愿都寄于来世,她知道,这一世,她终要解脱了。


她才听见我说“好”,便缓缓阖上了眼,唇畔还带着浅浅笑意,像是安详地睡过去了一般。


我宁愿相信她是睡着了,只是永远不会醒来。


就让她任性地活在自己编织的梦里吧。


“身似白云常自在,意如流水任东西。”


永远,都不要醒来。










最是人间留不住。


年年岁岁花相似,岁岁年年人不同。















落红不是无情物。

















你看,庭外那棵楠树,又开花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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